Ruinenlust

让李隆基惊愕的是，他的儿子李亨没有征求他的意见，就已经登基做了皇帝。

在长安的李亨在信纸上落下最后一笔，将毛笔搁回笔架上，双手抚过信，粗砺的宣纸把他的掌心刮得有点疼。

他想让父亲回来做天子。

李隆基收到信时，早已料到这封信不是那么简单，这就像一纸判决，他回长安则必死无疑。

但他能拒绝吗，那可是皇帝的要求。

和高力士一起回长安的路途中，大家欢声笑语，他们觉得李隆基的荣光又回来了，而李隆基本人只是看着周围的花草，走走停停，面无一点喜色。

他知道，回了长安，就再也看不到这些了。

现实是无法逃避的，不管李隆基一路走得怎样慢，长安终究会到。

李亨让李隆基搬去了兴庆宫，把他和处理政事的大明宫狠狠隔开，但是兴庆宫靠近街市，李隆基还可以偶尔和老朋友们喝喝酒，出去逛逛闹市，生活也别有一番风味。

李亨坐在大明宫的几案前，望着宫门发呆。

父亲。

父亲。

他轻轻念着。

恨父亲吗，恨的：他曾经让自己被迫离婚，一直压迫自己，还让国家动荡不安；但是真的不爱父亲吗，他也说不准：当父亲将黄袍披在他身上，让他好好做皇帝的时候，那一刻，他的心确乎是有点温暖的……

父亲。

父亲。

他决定让父亲搬回大明宫的甘露殿，既可以避免父亲在外结党，也可以让他体验自己做太子时的无助，更重要的是，自己可以，看着他。

看着？不，看着。

虽说父亲搬回来了，他也未尝去看望过父亲：一来他拉不下面子，二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内心的纠结。

他看李隆基在甘露殿仰天长叹，看李隆基百无聊赖，看他一天天老去，双鬓雪白。

当李辅国告诉他李隆基病重的消息时，他正在批阅公文。

听到消息，他手里的笔晃了一下。

李辅国忙问他怎么了，他笑笑，没事，抽筋了。

李辅国又问他李隆基怎么处置，他想了想，让他等一会，等到他死了再宣布。

晚上，夜深了，墨色的天空笼罩着大地，甘露殿有几盏灯顽强地亮着。



他走到李隆基的遗体前，跪下，用自己的额头抵住父亲的额头，他感受到了父亲脸上的皱纹，和父亲的心跳。

他用另一只手环绕上父亲的脖颈，开始用力，他分明感受到父亲是呼吸变得急促，后来渐渐消失，到最后连心跳也沉入了黑暗。

泪水从李亨眼中落下，他嘴唇蠕动。

“父亲，我爱你啊……”

题外话：相关历史有借鉴参考书《长安客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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